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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法界金刚

《宁玛的红辉--今日喇荣山中的一片密乘净土》(喇荣五明佛学院纪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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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穿黄袈裟的“电子专家”


我头一次遇见圆晋师,是在孙居士屋里。那天晚上,我请孙居士跟我说说这儿的情况,他来佛学院已一年多了,跟这儿方方面面不少人搞得很熟。九点多钟,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光头和尚,中等个,三十来岁,身穿一套皱巴巴的黄袈裟,头颈里挂两串念珠,手腕上缠四五圈念珠。脸上蒙着一层灰,好象刚从哪走远路过来。背着一只不知装什么东西的大蛇皮袋。
  一进屋,就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放,然后两腿一盘,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不说一句话。看他的神态,跟这屋的主人挺熟。
  “去哪啦,圆晋师?”孙居士问。
  “县里。”
  “晚饭还没吃吧?”
  和尚嗯了一声。
  “锅里还有点稀饭,你自己热一热吧。”
  “不用热了,吃冷的没关系。”说着,那和尚侧转身子,拿起放地上的一只压力锅,打开锅盖,看了看,又推开几只还没洗的碗,从地上找到一只晚上盛过汤的大搪瓷碗,盛了满满一大碗,就着一只小脸盆里的半盆清炒土豆,乎鲁乎鲁地吃起来。一碗吃完,他把锅里的稀饭全倒出来,锅底也刮得干干净净,又是满满一大碗。吃到一半,发现墙角有一包已撕开的涪陵榨菜,便拿来全都倒在碗里。第二碗稀饭和脸盆里剩下的土豆也很快进了他的肚子。这么大的搪瓷碗,若去食堂打饭,一碗至少可放三四两稀饭。
  “吃饱了吧?”孙居士问。
  “饱了,饱了,可以了。”和尚用手抚一下肚子,心满意足地说。吃饱了饭,他那蒙着一层灰的脸上放出光来,一下子显得精神了许多。
  孙居士介绍说,这位圆晋师是正牌大学毕业的,现在是佛学院里的“电子专家”,他那蛇皮袋里装的,肯定又是他捣鼓的什么电子玩意。
  我问他啥时出的家?咋会出家的?
  “我出家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两年罢,就是到这儿来了以后出家的。”圆晋师推开饭碗,屁股朝我这儿挪了挪。“要说为啥出家嘛,因为出家比不出家好,所以我就出家了……”
  他的话盒子一打开,娓娓不绝,谈锋挺健的。
  他从小体弱多病。父母都是大学毕业的医药工作者,年复一年,不知给他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他体弱智不弱,进了小学,读书的成绩倒是一直很好,而且从小就对自然科学、科技发明很有兴趣,喜欢动手制作一些小玩意,光是望远镜就做过好几个。
  读中学时,他对科技发明的爱好进一步增长,尤其迷上了电子这一行,家中的无线电、半导体、电视机……都成了他拆弄的对象。对学校规定要读的政治、外语等课程,他没有兴趣,因为老师和家长逼着,不得不读,不得不考个过得去的分数。对数理化,他向来学得很好,是班级里公认的尖子,物理老师认为他今后会很有发展前途。对文艺作品,他不喜欢读,有一次被父母逼着,读了两本科幻小说。对有兴趣的科技杂志,倒还经常翻翻。
  考取某某工学院电子专业后,他的专业成绩在班级里是出类拔粹的,有一次他的考分甚至获得了年级第一名。各学科的老师都挺喜欢这个读书做人都十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好学生。
  但是,刚进大学读书的时候,他的身体依然很差。头一学期,有个坐他后排的同学,跟他很谈得拢,有一次问他:你的身体看上去不大好,是不是有病呀?他说是的,从小吃这药那药没断过。他说他哥哥会气功治病,晚上去他家,让他哥哥给瞧瞧吧。
  当天晚上,就去了那同学家里。同学的哥哥年龄跟他相仿,一见如故,两人很谈得拢。那天晚上,同学的哥哥发功为他治疗,他当时就觉得舒服多了。同学的哥哥叫他以后再来,说要再为他治疗几次。
  他后来又去了。同学的哥哥由气功而对他谈到佛教、道教的一些道理,不知怎的,他一下子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视野被打开了,看眼前的这个世界,比过去要明白得多。
  同学的哥哥还教他自己练气功。他便在晚上睡觉前依佛家功法盘坐观想。有一晚上,他在练功时突然看见自己的颈部有红光环绕,而在腰部则有一团黑气往外跑。收功后,人的感觉特别好。打这以后,他的体质大为好转,不像过去那样三天两日要吃药了。还有一天夜里,他打算睡觉了,房间里灯已关掉,突然看到墙上有个女子的像在动,仔细看,分明是观音菩萨的形象。他下意识地念起了“阿弥陀佛”,顿时,观音菩萨的像消失了,可是满屋子里皆是红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眼睛的错觉,可他把眼闭上,红光就看不见,把眼睁开,红光就看得清清楚楚。满屋子红光持续了好长时间才消失。观音菩萨在他面前显灵,使他对佛的信心更大了。
  读大学二年级时,有一次去一所寺庙,他在一个老比丘尼那儿发愿皈依佛法僧三宝,正式皈依了佛门。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边誓愿断,
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当他跟着老比丘尼一字一句发下这一誓愿时,他的心里慢慢生起了今后要出家学佛修行成就佛道的念头。
  他对同学的哥哥说起自己的这一想法。同学的哥哥似乎不大赞成,劝他打消这一念头:“在家学佛也挺好么,你应该好好读书,出家的事想也不要再想。”他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可不久,出离心又顽强地冒了上来……
  大学三年级放暑假时,他与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跑到锦州的一所寺庙里,要求老方丈同意他仨个出家。那两个朋友学佛都有多年,也都已参加工作了,老方丈为他俩落了发,留下了。可对他,老方丈不答应,叮嘱他回去继续念书,等大学毕业以后再说吧,若你现在真要出家,必须有父母签字同意。他父母怎可能同意他出家呢?他离家时在收音机上悄悄留了一张纸条,没说去哪里,只是叫父母不用去找他,还不知他走后家里会啥个样呢。
  他在锦州的这所寺庙里呆了七天,回去了。焦虑不安的父母见宝贝儿子回来了,一颗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暂时放了下来。父母都好言慰劝他,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们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办得到的一定为你办,但你以后再也不要跑出去了……其实,他皈依佛门后,心态比过去平和多了,既谈不上什么不开心,对父母也没什么要求,他只是觉得若能出家修佛,一定会生活得更愉快。眼下,既然出家的机缘未到,那就回校读书,等毕业后再说吧。
  在大学读书时,曾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对象,几个对象对他的印象都很好,可他不想谈恋爱,怕以后结婚啦、生孩子啦,烦恼无穷,把对象都推掉了。
大学毕业时,学校曾给安排了一个工作单位,他觉得对自己不合适,没去。他哥哥在北京中关村办了一家民营性质的新科技公司,要他去这家公司试试。他便去了北京。工作上,他干得不赖,没多久便成为公司技术方面的一个业务骨干。在待人接物上,他跟大伙的关系也还可以,只是在餐桌上跟旁人有点格格不入,因为他不食荤腥,见了荤腥也难受。同事们大都能理解他的为人和生活方式,只不过觉得这个除了工作什么娱乐也不参加的年轻人太古板了一些。而他观察公司的同僚们,觉得这些人活得太苦了,似乎活着就是为了拼命挣钱、拼命消费,整日疲于奔命,各种烦恼不断,精神上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今世或来世都无解脱之日。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呢?他再次萌生出离之心……
  九四年一月,一位中学里的校友打电话给他,要他帮忙买一张从北京去成都的火车票。这位校友比他小几岁,也是一位虔诚的佛门皈依弟子,在家里时就跟他相谈甚契,这次找他买火车票,是下了决心要去色达五明佛学院出家。校友来北京后,到他这儿来拿票,当晚住他公司里,跟他聊了一夜。从这位校友那儿,他头一次听说了色达五明佛学院这个地方,而且他当即就作出了对自己这一生将有重大意义的抉择:一起去色达,到色达出家去!
  第二天,白天他照常上班,抽时间给哥哥写了封信,将工作上的事作了一点交待,并说自己决心已下,叫哥哥别来找他。下午,他送一个出差的同事去火车站,打的赶回公司已快四点钟,他关照出租车停候在公司门口,马上还要用。公司里,身为总经理的哥哥正召集部门负责人开会,研究如何克服人手紧缺开拓新的业务。他也应该参加会议的,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作为公司的一个业务骨干和某技术方面的负责人,恰恰在公司缺人之际离开公司,这既对不起公司,也对不起哥哥啊。他怕自己决心动摇,不敢多看哥哥一眼。总经理叫他参加会议,他虚应一句,说是要送同学去车站,提着东西,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赶到火车站,他将写给哥哥的信扔进了邮筒,用高价买了一张去成都的火车票,就和校友一起踏上了西行出家的道路。
  从成都乘三天长途汽车来到色达,在洛若下了车,已近傍晚。下午刚下过雪,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一阵山风卷过,便扬起阵阵雪花。天气冷得厉害,至少零下十几度吧。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背着不算轻的行囊,冒着高原的稀薄空气,沿着积雪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往喇荣山上爬。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空身走上坡路,也够累的,甭提还背着那么多东西。当他们终于走到佛学院时,累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可是,到了!到了!他们万里迢迢而来,目的地终于到了!
  按五明佛学院的规定,凡是想来佛学院出家的汉人,一般要经过四个月考察,然后再决定是否接纳。这两位年轻人到佛学院不到一个月,便双双剃度出了家。他被赐法名圆晋,他的校友法名圆守。
  在这里,圆晋可真成了学院的宝贝,货真价实从早忙到晚的“电子专家”,有时甚至忙得连上课都没时间,只好等课后听录音补课。自从他到了佛学院后,16门分机的校内自动电话装起来了,信众捐赠的复印机安装使用了,应急用的小型柴油发电机搬上山了,法王和堪布讲经、讲课时的录音设备也装好了。由于佛学院地处海拔四千米的高原,每逢打雷闪电,常对电话、变压器等电器设备造成损伤,可这儿到哪去找适用的零配件,他常难于应付无米之炊。他到孙居士屋里来的这一晚,白天就是跑到色达县城去买公家录音机的零配件的,可是,小小高原县城,哪有录音机的零配件卖,亏他懂行,在商店里发现了一种代用品,或许也能用,不然,要托哪位居士去成都时买了给寄来,还不知要搁到那一天呢。他在县城办完了事,想回佛学院了,可在街上溜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一部顺路的车,直到傍晚,才搭到一部路经洛若的卡车,怪不得他回到山上天已全黑了。
  在孙居士的屋里,我后来又多次遇到圆晋师。大概,他这位“电气专家”在学院里的名气太大了,许多和尚、喇嘛、堪布、居士的录音机、收音机等等出了毛病没处修,都来找他,消耗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他有时跑到孙居士屋里来,其实是来“避难”的。
  我问他,从早到晚为佛学院干活,经济上可有点收入么?
  没有。他摇摇头说。他也从没想过要什么报酬,这完全是尽义务的,是为了让上师方便一些。而在佛学院里,为了维持最起码的日常生活,没有一定的经济来源,仅靠法王给的每月八十块钱,日子是很艰难的。你看他刚才狼吞虎咽把两大碗稀饭半脸盆土豆一扫而光,多少可揣度出他日常生活的拮据吧。
  可是,他的精神世界却丝毫也不贫乏。他认为自己来色达出家,这条路走对了。他告诉我,他来佛学院不到两年,已经听堪布讲授了《大圆满心性休息》、《中观宝蔓论》、《七十空性论》、《入菩萨行论》、《磐若十万颂》、《中论颂》等极为殊胜的显密教法,依法精进修行,今后必能有所成就。他对这儿的环境也很满意,清清静静、爽爽朗朗,无人搞什么是是非非、勾勾疙疙,在内地哪里找得到这么一块没受污染的净土!
  我问,你到这儿来,对家里怎么交待啊?
  他告诉我,他哥哥收到他留下的信后,十分着急。尽管他信上叫哥哥不用找他,可他哥哥还是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北京的寺院,都找遍了。又往五台山的一所所寺院打电话问。有个五台山的师傅在电话里对他哥哥说,你甭找了,也找不着,到时候你弟弟会写信告诉家里的。父母得知他出走的消息,伤心不已,不知哭了多少回。后来,他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他来到色达后的一些情况,还把在这儿拍的照片给家里寄去,让他们看看,他到佛学院来了以后,身体比过去好了,人也比以前胖了。这样,父母的情绪总算逐渐稳定下来。父母给他的来信,后来也不再提要他回去的事了,他们知道再提也没用,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家去看看,全家再聚一聚。
  我问,家里就你弟兄俩吗?
  还有一个妹妹。他对我说。在时装表演公司当模特儿。
  在锦州寺庙里出家的那两位,现在情况如何?
  喔,这两人后来离开锦州去了哈市某寺,不久都还俗了。他摇头说。这也难怪,现在内地的有些佛学院,居然还设有马列课程,这一来,有些人本来对佛教还有点正见,进佛学院学习以后,脑子反而糊涂了,邪见反而多了,有的人为此还了俗。
  和你同来的圆守师,现在佛学院里么?
  在。刚来五明佛学院时,还和他住过一个屋子,后来各自盖了房,分开了。
  我想跟圆守师聊聊,你能引见一下么?
  那还用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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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圆守师:父母尊重我的选择


一天上午,在大经堂听法王讲完经后,圆晋带我去圆守师的屋子,跟他的这位金刚师弟打了个照面,约定下午五点钟我来找他。
  下午五点,我准时来到圆守的小木屋,他正在等我。
  “屋子里黑洞洞的,请在外面坐吧。”圆守招呼我在屋外的一条木板上坐下来,他坐我旁边。
  他的小木屋建造在北面山坡的高处,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东南西三面山坡上密密麻麻难以尽数的那种千篇一律的小木屋。太阳已偏西,可天空依然瓦蓝瓦蓝,云朵依然雪白雪白。几只大黑鸟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当它们飞到离你十几米近处时,可听到它们煽动翅膀的扑哧扑哧声。我不明白,在高原的稀薄空气里,鸟儿煽动翅膀的声音为什么反而比内地响得多?
  远处的一个水池边,有人在淘米、洗菜,有人拎着铁皮水桶来打水,这是准备烧晚饭的前奏曲。
  圆守面目清秀,个子比圆晋高出半个头,穿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藏僧服,说起话来斯文得很。上午已见过面,不再寒暄,两人坐下后,他就娓娓谈了起来。
  “我跟佛结上缘,真是很偶然。读高中时,有一次我的一个同学跟他女朋友闹翻了,来找我,想请我为他调解一下。我和他走到外面,无目的地走,一边走一边谈,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庙的门口,我们就走进去了。平时我很少进庙里去,没什么好玩的。庙里的一位老和尚看到我俩,就招呼我们,把我们领进了他的房间。老和尚问我们懂不懂佛法?我们都摇头。他就对我们讲了释迦牟尼的故事,我们都觉得很新鲜。这时我们才知道,这位老和尚法名妙光,是庙里的一个头头呢。临走,妙光法师送给我们《什么是佛法》、《觉海慈航》等几本小册子。
  ”回家以后,我把这几本小册子读了,虽然没全部读懂,但觉得书里讲得挺有道理。过去听学校老师说佛教是封建迷信,以为佛教一定是很不好的东西,看了这几本书,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我又去过妙光法师那里,有些不太明白的事,请他给我说说。现在回过头来看,汉地一些师父的讲法虽然不彻底,但还是培养了我对佛法的兴趣。九一年,我高中毕业,二十岁。这一年我在慈恩寺里皈依了佛门。
  “后来,跟我的校友圆晋居士认识了,而且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从北京回来过春节,我俩碰在一起,就互相探讨对佛法、佛学的认识。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我听他谈,他比我懂得多,就像我的兄长一样,给了我不少启发。他的电子技术棒极了,在我们整个市里都是拔尖的,不好找。那时,液晶电视还刚进来,有谁的一只液晶电视坏了,跑遍全市的电视维修部门无人会修,经人介绍,找上了他,他凭自己琢磨,连图纸也没有,硬是把这只液晶电视给修好了,很多线路也被他改掉了。他这人的脑子很不一般。
  “九三年,我从师父那里听说,川西北色达这地方办了一个很大的佛学院,学员几千,法王天天讲法,极为殊胜,而且这个地方远离城市,不受尘世干扰,学法修行的环境也非常好。我的心就动了念,想到这儿来。
  “在家里,我的父母都不信佛,但他们也不反对我学佛,以为是年轻人的一种业余爱好,没什么大不了。要说我真有什么爱好,那就是看看书,听听古典音乐,尤其是钢琴和古筝曲。‘优美的曲子总带着几分伤感。’这话是不是歌德说的?在来色达前的一个月里,我常对家长谈起出家学佛的事,他们见我有这种念头,这才急坏了,坚决反对。
“九四年一月,我下了决心,一定要来色达。我悄悄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临走前一天,我给北京的圆晋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买一张到成都的票。走的那天,我给家里留了一封信,没几句话,就说我出家去了,不要来找。到北京后,我在圆晋那儿住了一个晚上,告诉他我要到色达五明佛学院去,他当即就说,这个缘起很好,他决定和我一起到色达出家去!
  “到色达后,我们很快出了家,很快买房子住下了。现在我住的这房子,是后来新盖的。
  “过了两个月,家里知道我来了色达。我的父母还是尊重我的选择的。他们说,既然你已经认准了自己的路,那你就走下去吧。因为我的出家,我的父母也开始阅读一些佛教书籍,过去他们是碰也不碰这类书的。现在,我的父亲已基本上信佛了,母亲大概还有一个过程。我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父亲是中医,母亲是西医。事情就是这样,很多人不信佛,其实是出于无知,听上头宣传佛教是封建迷信,就以为真的是什么愚昧落后的东西,你若不带偏见地去了解一下,才知道根本不是上头宣传的那个样子,明明是科学嘛,而且是最高明的科学,怎可说是封建迷信呢!你读过《大藏经》没有?你若读过《大藏经》,你就知道了,那才真是内容广博、包罗万象。东方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投毕生之力也难穷尽,佛法同样博大精深,值得你为之投入一辈子。听一个搞计算机的同学说,现在很多西方的科学家也在研究佛学,认为当代尖端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有的在东方佛学里可以找到了答案。
  “来色达后,觉得这个地方确实太好了。这儿可听到、学到很多内地听不到学不到的东西。前几年我曾去过五台山,在一个寺庙里住了半个月,可那里不讲法,只是天天念经。而这儿不但讲法,并且讲得十分透彻。这儿讲授密宗宁玛派的大法,极为殊胜,相对显宗来说,这是一个‘捷径’,是方便道,是窍诀,特别在目前末法时代,众生业障重,修学密宗,才容易得成就。
  “我和圆晋刚来时,这儿的汉人还不多,那时几十个人在汉经堂上课,每人还可摆张小桌子,课间还有奶茶喝。不过那时堪布就说:以后要是人再多起来,就没法请大家喝奶茶了。堪布对汉人很慈悲,译经讲经,牺牲了他很多时间和精力,他若用这些时间自己修行,在见证上肯定会更有成就。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这两年到这儿来的人一下子多了好多,汉经堂都快坐不下了。好在新的更大的汉经堂正在建造,明年夏天就可开光了。
  “今年春节,我回家跟父母一起过的年,他们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回去看看双亲。他们最终还是理解我的,在经济上也给了我一定的支持。我有个妹妹,在生活中碰到一些烦恼的事,我就用佛法开导开导她,她也还听得进去。不久前,我父亲到佛学院来看过我,住了一个星期。他对我说:‘作父母的不要你什么,只希望你不管作什么事,都不要半途而废,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好!’我很感激父母对我的支持和理解,这样,我出家也就更安心了。
  “这儿的生活,苦,当然苦,但我已习惯了,并不觉得苦。我觉得我在这儿的生活很充实。过去,我身体不好,来佛学院以后,尽管条件艰苦,身体比过去反而好了。现在我和一个五台山圆昭寺来的出家人住一个院子,吃饭合在一块做,这样可节省一点时间。他与我同龄,也是二十四岁,但出家已五六年了,来佛学院也比我早。五台山圆昭寺的戒律很严,圆昭寺来这儿的僧人,持戒严谨,在佛学院给大家留下很好的印象……“
  西边的天空,已披挂起片片彩霞,朝着落日,无数幢小木屋的屋顶上,撒上了一层金色的夕光。不少小木屋的烟囱上,冒出袅袅青烟,青烟往上升腾,慢慢化散成薄薄的白雾,弥漫在佛学院的上空。跟圆守住一起的那位五台山来的僧人,也开始动手做饭了。圆守师的脸上,流溢着平静而幸福的神情,在晚霞的映照下,他脸上的平静和幸福闪烁着金黄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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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幸遇三活佛


在长驻五明佛学院的几千喇嘛中,有一百多名是来自藏地各处的活佛。
  活佛活佛,从字面上看,就是指活着的“佛”吧。但实际上,末法时代的大部分活佛,跟释迦牟尼时代能称得上佛的觉者,已有一定距离。
  通常认为,活佛可由转世而来,也可经过修行而当世成就觉者。
  经修行而当世成佛,佛祖释迦牟尼本人就是最好的典范,这位古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王子抛弃宫廷的优裕生活,立志出家,苦修多年,终于在他三十五岁那年,菩提树下禅坐七天七夜幡然开悟,成为“如实知见诸法实相,而证成无上正觉”的悟者。
  转世而来,是指某活佛圆寂之后,他的灵魂(或曰识神)投胎于另一人之肉身,他即为此人之前世,此人即是他的转世。不少小灵童虽跟前世的生活环境没任何直接联系,却能辨认出前世用过的器物甚至无师自通地诵出前世读过的一些经文,就在于前世的灵魂转世后还或多或少保留着对前世的记忆。
  大部分活佛转世虽有一定的世系,却决不是世袭的,这跟世俗家族以血缘相续的家谱不可同日而语。转世的活佛若不好好修行乃至犯戒破律,也有可能等他去世后就再也没有投胎他人之身的因缘了。
  经修行而成活佛,意味着此人未必由前世活佛直接投胎而来,出生后也未曾被认定为哪个活佛转世,但经本人修炼,当世就得以修成一个大智大慧的觉者,这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今世成佛。对他来说,他是否拥有“佛”的名号并不重要,当他去世时,以他历年修为之力,他的灵魂若不是直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藏地的极乐世界通常被称为“香巴拉”),也必可投胎于他人之肉身而成为一个新的活佛。
  藏地有活佛,汉地也有活佛,两地不同之处在于,千百年来,汉地不像藏地那样重视活佛世系的记载和对转世活佛的寻访认定,所以汉地的活佛至多被人注意到这人从小特别聪慧,具有常人不备的超常秉赋等等,他们大多默默无闻地湮没在众生的海洋之中。
  有必要指出的是,人人皆有可能经过修行成佛,这是指人皆有佛性,但在一世的现实中它只是一种可能性,而且是一种概率不很大的可能性,在一世的现实中,真能成就佛者毕竟凤毛麟角。否则,地球上百千万人上亿人都成了佛,寺庙里还会把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佛菩萨高高在上地供起来吗?
  我不知有没有人统计过,在今日藏地的几百万人口中,一共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活佛?恐怕不会太少吧--这当然是同供在庙里的那么几尊屈指可数的佛菩萨相比较而言的,有时在藏地一个比较大的寺院里,就有几个十几个活佛呢。据《甘青藏传佛教寺院》一书的统计,1958年民改前,青海共有各类藏传佛教寺院722座,在寺僧侣约57647人,转世活佛约1240人。青海最古老的寺院之一的夏琼寺,1954年曾作过统计,时有僧侣885人,其中活佛15人。建于清光绪初年的福海寺,1958年时有住寺僧103人,其中活佛11人。不过,同人口总数比起来,活佛还是不多的,充其量不会超过人口总数的千分之一、百分之一吧?
  在藏地,活佛同普通僧侣相比,享有高得多的声誉和地位。
  来五明佛学院的这一百多名活佛,来之前都有自己的寺庙,在寺庙里大都有一个比较优裕的位置。他们甘愿放弃或至少是暂时放弃原来比较优裕的位置,跑到佛学院来以一个普通学员的身份进修佛法,由此可见,他们对法王创办的这所佛学院还真特别倾心呢。
我在五明佛学院里有幸得到三位大活佛的灌顶。
  头一位是我前面已说到的嘎多活佛。
  我到佛学院的当天下午,就经一位居士引见拜访了这位修苦行的大活佛。他的正式身分是堪布,但因修持有成,故很多人都叫他活佛。听说他神通广大,未卜先知,为人豪爽而不拘小节。大概有六十来岁了吧,肤色黝黑,胡子拉揸,光着上身,挺个圆肚,赤着两只阔脚丫,浑身上下蒙着厚厚一层泥灰,看上去简直像个泥人。
  他的屋子极为简陋。斑斑剥剥的土墙上,张挂着好些长长短短的经幔,还贴着不少彩色唐卡和菩萨照片。靠里面的一堵墙边钉着几排搁板,上面摆满佛像、铜盅、曼达、经匣、藏香、瓶花等法器法物。地上积满尘土。发黑的羊皮褥、揉成一团的披肩、几个枕头包、一根腰带、几袋青稞粉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堆得满地都是。
  献上哈达和供养后,我和同去的张居士请求嘎多活佛为我们灌个大圆满顶。最近索达吉堪布正在汉经堂讲授无垢光尊者造的《大圆满心性休息》,没受过大圆满灌顶者不能听课呀。大圆满为佛教密宗中的最高大法之一,整个佛学院中,除法王之外,没几个活佛有资格为弟子灌这个顶。
  嘎多活佛满面慈祥,笑口一开,便露出满嘴雪白整齐的牙齿。他以法眼观照了求法者的因缘后,笑呵呵地答应了我们的这一请求,要我们傍晚再去,因为灌顶有一定的仪规,他事先还要作点准备工作。
  傍晚我们又来到嘎多活佛屋里。他已在一张小供桌上摆上了灌顶用的法器法物,然后念诵经文,摇动铃仵,按密宗仪规为我和张居士作了文殊静修大圆满灌顶……听说文殊大圆满法是法王一九八七年朝山西五台山,在罗延窟中亲见文殊菩萨时,直接得其传承的。此法将文殊的加持直接传给受持者,与一般的法有所不同。
  后来我在佛学院里又听到有关嘎多活佛的一些传说。有的说他是法王从小一起长大的金刚道友,十几年前辅佐法王办起了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来山上的女众多起来后,法王想请嘎多活佛帮学院管理觉母,嘎多活佛是个自由自在惯的人,死活不肯揽这门子活,推了几次,最后他对法王说:你一定要我管这么些觉母,到时候我给你弄几个觉母娃娃出来!法王听了哈哈大笑,此事遂不再提。整个佛学院中,也只有嘎多活佛敢以这种口气跟法王说话。
  说起嘎多活佛的神通来,那真是神乎其神,很多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一只小鸟折断了翅膀,掉落在地,有人送他手上,经他抚弄几下,吹口气,小鸟顿时就展翅飞走了等等。说起他在“文革”中以神通把有些“造反派”逗弄得狼狈不堪的往事,至今令人捧腹不已。这位修苦行者一年四季都打赤脚,在高原最冷的季节也只穿很少一点衣服,可见其内功的修为已达相当不凡的境地。
  第二位为我灌顶者是丹真嘉措活佛。
  丹真嘉措活佛一九六七年出生于四川阿坝藏族自治州红原县。那年头,正是“文革”狂飙席卷神洲大地之时,全国很多寺院都被红卫兵、造反派砸烂了。当地最大的一所寺院是麦洼寺(修复后改称万象大寺),同样难逃这场史无前例的劫难。麦洼寺的大堪布在“文革”兴起后不久就离世而去,寺里的僧人根据死者留下的遗嘱和各种征兆,秘密寻访到尚在母腹中的丹真嘉措,认定他就是大堪布的转世灵童,并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举行了确认转世活佛的活动。
  国家对佛教的政策有所放宽后,丹真嘉措出了家。那一年他十六岁,是家里的独子,父亲已经过世,但他的母亲仍很支持儿子出家学法。麦洼寺修复之后,寺里的僧人要迎请丹真嘉措去当该寺的主持。他觉得自己太年轻,谢绝了。当地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喇嘛,名叫阿章,跟丹真嘉措的前世有一定的师承关系。他对丹真嘉措说,你跟一个名叫晋美彭措的堪布前世有缘,你今后应该到他那里去。他在自己圆寂前六七年已经知道自己哪一年要走。临走那一年夏天,丹真嘉措去看望阿章喇嘛时,老喇嘛告诉他,秋天他就要走了,两年后你别忘了去五台山。到了秋天,阿章喇嘛果然毫无痛苦地走了,据老人身旁的人说,那天老喇嘛以盘坐姿势进入涅槃,临走前像往常一样念经,声音特别响亮。
阿章喇嘛走后两年,也就是一九八七年,丹真嘉措活佛与当地一些喇嘛一起去了五台山。五台山很久以前就跟藏传佛教结下不解之缘,赤松德赞时期,吐番派往汉地的使臣就曾往五台山朝圣文殊菩萨并求取佛殿图样;大元帝师八思巴曾著《五台山赞颂文殊菩萨--珍宝之蔓》,认为五台山的五台就是密法金刚界的大日如来佛、宝生佛等五部佛的佛座;宗喀巴的大弟子释迦也夫被明帝封为国师后,曾上五台山密修数年。在五台山菩萨顶,旦增嘉措活佛见到了和万余僧俗一起来此朝圣的如意宝法王晋美彭措,而法王在前几天就已预见到他的到来。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五十五岁的法王对年方二十的丹真嘉措说:你一定要到佛学院来跟我共持佛事。
  丹真嘉措应法王之邀去五明佛学院担任了副院长之职,成为法王的左右手。之前,五明佛学院只设了一个副院长,那就是来自道孚的年近四十的龙多活佛。
  丹真嘉措长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轻声轻气,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他极聪慧,为了便于去汉地弘法,两年前自学汉语,真是无师自通,没多久就可跟汉人进行交流了。他对母亲十分孝敬,来喇荣山里的五明佛学院后,不管多忙,每年都要抽时间回红原看望一次母亲。
  我去佛学院没几天就拜见了他,请他为我作了观世音菩萨灌顶,还向我传承了上师瑜伽。
  当他得知我想写一本介绍五明佛学院的书时,十分高兴,鼓励我一定要把这本书写好。但他不愿多谈自己,一再说你要写就多写写法王和到这儿来学法的学员吧。后来他又对我说,学院里有个汽车司机,名叫峨钵,你不妨去采访采访他。这位喇嘛曾被山神请去好几天,他的家人和单位找他不着,都以为他死了,请了一班喇嘛,准备为他办丧事呢。他的经历在当地影响不小。后来他自己也因此到这儿来出家了。
  依着旦增嘉措活佛的指点,我后来找着了峨钵喇嘛。峨钵的这段富于传奇色彩的经历太有意思了。我相信,汉地的读者恐怕没有谁会对峨钵见山神的这段经历无动于衷的吧。
  我接下去要说的第三位活佛是德巴活佛。
  听说年约七旬的德巴活佛是索达吉堪布的上师,他的正式身分也是一位大堪布,也因修持有成而被大家称为活佛,在藏地享有很高的威望。
  农历中秋这一天,经兰州女居士卓玛措牵线搭桥,我和六七位来自各地的居士接受了德巴活佛作的贤劫千佛灌顶。
  劫--这是梵语“劫簸”的略称,佛教中用以指称一很长的时期、时节。佛教将宇宙时空分为过去庄严劫、现在贤劫、未来星宿劫三个大时节。
  贤劫千佛,就是指在现在贤劫中已经和将要出现于世的一千个佛。据《贤劫经》、《毗奈耶经》记载,到目前为止,从众敬王到净饭王时代,历经无数个王室更迭,已经出现于世的佛共有四个,即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和释迦牟尼佛。从释迦牟尼降生后再经若干个俱胝年,将有第五佛也就是弥勒佛出现于世。
  德巴活佛为信众作千佛灌顶时,口中不停顿地诵经念咒,每个佛的名号都要一一念到,将一千尊佛的佛号全部念完,化了相当长的时间。
  看上去,德巴老人很瘦弱,颧骨突出,身材瘦削,两只手从宽大的僧服里伸出来,胳膊上几乎不见肉。但他一个人一刻不停地主持了这么一场很费时间的法事,丝毫没显出一点疲容倦态来,令人叹服。
  后来我在大经堂又观见他主持的一场大法事。
  在大经堂后面的大梁上,悬挂着几条两人高的圆筒状法幔。靠近大经堂一个角落,用巨大的白帏围出了一个临时的法场。法场里放着一张法台,上面点着酥油灯,供着净水,还摆着一条用面粉捏成的三尺多长、胳膊般粗的蛇,那蛇黑皮黄斑,左右蜿屈,昂首张嘴,口吐红信,看上去十分逼真。
  几十个藏僧围成一圈,集体诵经。
  两名鼓手不时举起鼓槌,击打悬吊在空中的一只绿皮红箍大鼓,大经堂里便不时鼓声咚咚。
  德巴活佛手持一面红黑两色、缀有三条绶带的法旗,挥来舞去,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摆有那条面蛇的法台施法。他的动作优雅干练,指挥若定;他的神情则一丝不苟,极为专注。从他精瘦的身躯上,迸发出一阵阵震慑邪魔的力量。
  在法场的外间,地上堆满撤换下来的各种供品和祭物,有彩绘面人、面果、糕点和许多纸旗、纸幡等等,还有一尊跟真人一般大小、穿戴齐整的泥塑人像。
  这场法事一共持续了三天。
  听说,最近这儿出现了一点违缘,对法王将要举行的一次大法会可能带来一点干扰,由德巴活佛主持的这场法事,就是要驱魔诛邪,以保证大法会的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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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山羊、旱獭和“托巴”


一天中午,我在孙居士屋里吃过午饭,听到有人在外面嘣嘣敲门。我跑出屋子,把木板围成的屋前小院的门打开。门一开,不见人影,却见一头硕大的山羊站在门口,原来是它在用头上的角叩门。
  这是一头黑山羊,腰粗体壮,全身披覆长长的黑毛,只有额头和脸上一片茸白,而鼻子周围又是一团黑,这使它那张脸看上去很生动。颔下垂着近半尺长的灰白胡子,稀稀疏疏,飘飘逸逸,很有点儿绅士风度。
  它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只是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你。
  羊会用角敲门,这挺有趣,恐怕也不多见。我掏出放口袋里的照相机给它拍了一张照,然后叫孙居士出来瞧瞧。他走出屋子,一看到这头羊,就象见了熟人似的说:“噢,又是你呀。”然后转过头对我说:“它是来讨东西吃的。嗯,给它吃什么好呢?”
  我在地上捡了一片扔掉的卷心菜叶子,放到山羊嘴边,叫它吃。谁知它摇摇头,不吃,大概是嫌卷心菜叶子剥下来时间太久,已变味了吧?
  “它不吃你扔掉的老菜皮的,”孙居士说,“它喜欢吃烙饼和干的卷子面,让我看看,屋里卷子面还有没有?”
  他进屋去了,一会儿拿出一小把干卷面,放在小院的泥地上。那头黑山羊一见,便跨过门槛进了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了,不肯走,两眼还盯着孙居士。“去吧去吧,没了。”孙居士拍拍它的脑袋。它像是听懂了人话似的,回转身子,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出去了。
  等山羊走后,孙居士告诉我,这头山羊最喜欢吃经书,所以不能让它进屋,有一回山羊趁他不注意,顶开房门溜进他的房间,把他放桌上的一张“麝香保心丸”的说明书叼走吃掉了。还有一次,山羊自己进了院子,还想进他的屋。他在屋里把门关了,山羊顶门顶不开,就用角叩他的窗,催他开门。听说,这头山羊的前世是一个喇嘛,因为犯了戒,这世堕了个畜牲道。它没主人,不知哪年哪月从哪里跑到佛学院来的,就像游方僧一样,靠四处乞食过日子。它听过的经、灌过的顶,比不少喇嘛还多,每次法王在大经堂灌顶说法,它就急急忙忙地赶去,站在大经堂外,一动也不动,接受法王的传承。法王出国弘法,离开佛学院时,众弟子都来相送,山羊见了,从山上急匆匆地奔下来,欢送法王。
  这头黑山羊,后来我在佛学院的路上又遇见过几次。它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随意溜达,或站在路旁不声不响地观望着眼前的娑婆世界。有时我真想问问这头山羊,你真是某个喇嘛的转世麽?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麽?你在听法王讲经灌顶时有什么感觉?一般人对自己的前后世皆不甚了了,只有极少数秉赋超常或修炼大成者方能洞察此中的前因后果。若说这头山羊的与众不同在于它的前世是个喇嘛,那它的千千万万个同类又是由什么生灵转世而来的呢?……
充满灵性的山羊在佛学院里生活得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其实,在佛学院里充满灵性活得自由自在的动物,又何止一头黑山羊。在大经堂外面一人多高的斜坡上,还住着一对旱獭,它们的窝就筑在过路喇嘛踩出的一条小径旁。我头一次看到旱獭,是在一天上午,法王当天的经讲完了,几千听众都从大经堂里涌出来,我随着人流走出大经堂,突然看到很近的斜坡上有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动物,正探头探脑地看着在它面前涌过的人流。它身上的皮毛是赭棕色的,个儿像一只小猪。我觉得挺希罕,拿出照相机,悄悄靠近它,想给它拍张照,它看看我,并不躲开,只是当照相机快门发出喀嚓一声响时,把它吓了一跳,它才缩回洞里去了。可没过一会儿,它又从洞里探出身子来。
  当时我不知这是只什么动物,后来问了别人,才知是旱獭。住这斜坡上的还不止一只,是一对。它俩的洞穴离大经堂这么近,大概是为了更清楚地听到法王的讲经和灌顶吧。它俩常在有人路过时钻出洞来讨东西吃,常有喇嘛拿念会供发到的糖果喂它们,有时它们还会站起来作揖道谢呢。
  在佛学院所处的这方圆几十里群山之中,自古以来,各种动物从没受过人的伤害,所以它们都不怕人,与人相处得极为融洽。在我临时借住的屋前小院里,常有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落在草丛中找东西吃,我开门出去,它们也不怕,照样蹦蹦跳跳,东刨西扒。这些小鸟有点像麻雀,但嘴巴是红色的,尾巴比麻雀长一点,模样挺可爱。法王在大经堂讲经时,几千喇嘛坐在地上,也常有一群群叫不出名儿的鸟儿飞来,降落在人群的空隙中找吃食。
  要说起动物的灵性,我又不能不想起我在香根活佛家里遇见的那只长毛狗了。我到色达找到香根活佛的家以后,门一开,便有一只黑色的长毛狗赶在主人前面来迎接客人。这狗的毛色乌黑油亮,只有四只脚是白色的,走起路来像是穿了双浅色的靴子。当香根活佛跟我们说话时,这只狗在我脚旁蹭来蹭去,我用手在它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它显得十分高兴,四脚朝天,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然后在我脚旁趴下了。
  我对香根活佛说:“这只狗好象认识我似的。”
  活佛笑着说:“是呀,它跟你前世有缘。”
  “它叫什么名字?”
  “叫托巴。”
  托巴托巴。我叫了几声托巴,托巴果然摇摇脑袋,站了起来,两眼盯着我,大概在想,我会给它点什么东西吃吃吧?可我没东西给它吃,只好再摸摸它的头,表示一点亲热。
  当香根活佛吩咐慧照拖一辆小车帮我们去车站招待所搬行李时,我们还没出门,托巴已经赶在我们前头冲出去,为它远道而来的客人打前站去了……
  主人家吃饭时,它会跑到你跟前,站起来,两眼直巴巴的望着你,直到你给它吃点东西。糌粑它也吃,当然不比吃肉骨头那么对它的口胃。你若把一小块糌粑或肉骨头抛向空中,它会在食物落下来的一刹那,往上一跳,在空中张嘴把食物衔住。
  我在香根活佛家的第二天,整天没看到托巴的影子,到晚上,我问香根活佛十多岁的大女儿拉拉,托巴跑哪去啦?
  没关系的。她说。托巴一整天不回家,肯定被谁抓去了,不过它会想办法逃回来的。拉拉还告诉我,托巴因为长得漂亮,曾经被别人捉去过好几次,最长一次,有一个多月没回家呢,但最终它还是逃回来了。
  过了这一夜,早晨我起身后,打开房门,只见托巴正趴在我的门口呢!我发现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电线,电线上有个被扯断的绳头。果然,它被人捉去又逃回来了!它回来后居然会趴在一个刚认识的外来者的门口过夜,这真叫我感动。我赶紧帮它解开系在脖子上的电线,又从旅行包里找出一颗巧克力,扔它跟前,算是对它的慰劳。可它不领我这份情,不吃,连闻都不闻一下。走过来活佛家养的一只大公鸡,哚哚哚,三下两下,把这块巧克力糖给报销了。
  在上海,要给狗报户口很难,也很贵,否则,我真想把托巴带回上海去玩上几天,一定买好多好多它喜欢吃的东西,让它吃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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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将门之女


来佛学院不久,就听说在这儿修行的汉地僧尼中,不少人大有来历,出自将门者亦不乏其人。有个部队军长的公子,家中条件极好,可这位公子哥儿放着现成的福不享,硬是光着两爿脚丫子,一路乞食,整整走了三个月,走到这高原上的佛学院里来了!还有个某大军区副司令员的女儿,长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全,不愿在父辈的庇泽下过现代人的舒适日子,也跑到色达的群山中来当尼姑了!
  我对张敏说,能把将军的女儿找来谈谈吗?
  “你想找多吉措哇,都说这人有点傲,”张敏说,“试试看吧。”邀了两次。一开始不肯,说是对记者一律不接待。后对她说明,是一位来佛学院学法的居士,想跟她见个面,她这才答应了。
  一天下午,将军的女儿被请到了张敏的屋子里。
  一见到多吉措,我心里便不由得打了个格楞,好象在哪里见到过她,但我又明白,我过去不大可能跟她见过面。
  一张挺标致的脸,细眉,大眼,鼻子、嘴巴小巧玲珑,一开口,牙齿又白又齐。脸色红润,洋溢着青春与健康的光泽。虽然剃着光头,仍不失女性的妩媚。
  身高估计一米六八,身材窈窕,宽大的红色觉母装披在她的身上,飘飘逸逸,别有一番情致。
  坐下后,各自作了自我介绍。她说一口又好听又标准的普通话。北京人嘛,国语说得好倒也不奇怪。
  来这儿出家已三年了。她告诉我。
  我说我来到五明佛学院后,对学院规模之大感到吃惊,想不到在这远离人群的高原群山之中,会有这么多四众弟子从全国各地赶来学法修行。我有点不明白的是,这所佛学院已办了多年,规模又如此大,为什么在国内至今还默默无闻、鲜为人知?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刚说完这一句,多吉措就旗帜鲜明地表示了她的反对意见。“五明佛学院在国内外的名气,已经不算小了,各家都承认红教的修法,它的次第是最高的。”
  说着,她把一本她带来的九五年第三期《广东佛教》杂志让我看,第八十一页,在“藏传佛教专栏”的栏目下,刊登着她写的一篇文章《记“五明佛学院”》,一共几百字,占了半页篇幅。
  我匆匆浏览一下,夸奖了她几句。虽说她刚才那两句话说得不大客气,可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傲”,只能说这位将军的女儿挺有个性的。
  “‘无常’这两个字,可以说是无人不识的,对修行的人来说,你也说‘无常’,他也说‘无常’,更无一人会认为自己不懂‘无常’的吧?”
  她跟我谈起了有关“无常”的佛理,我一下子还没领会她的用意。
  “过去,我也自以为已经懂这个词的意思了。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使我明白过来,我实际上还没真正明白什么是‘无常’,这不仅是对一个佛教名词的理解,从根本上说,这也属于修证上的问题。”
于是她说起,有一天,她听一个藏地师父说了句“匹查”什么什么的,她不知“匹查”是什么意思,问了别人才知道,“匹查”的意思,就是什么东西“坏了”。正好,她遇到一个觉母,嘴里老是“匹查”、“匹查”地说个没完。她就对那个觉母说:你老是说“匹查”,肯定要死啦。她来佛学院已有几年,跟这个觉母还是比较熟悉的,说这话,只是开开玩笑,说过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说过这话没几天,那觉母真的死了。但她还不知道。那觉母死后第二天,很多觉母为死者念超度经,她根本没想到死的会是她。有个居士告诉多吉措,说是有个年纪很轻的觉母死了,她噢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想要问问死了的到底是谁。第七天,为死者举行天葬,有个死者的同伴动身前来敲过她的门,想叫她一起去,不知咋的,她没马上开门,也不知是谁敲门,等她开了门,门口已没人影。直到天葬结束,送葬的觉母们回来了,她才知道,原来七天前死掉的正是她开过玩笑的那个觉母!
  “这事对我的感触太深了。”多吉措摇摇头说。“死了七天,直到她被老鹰吃掉,我才知道死了的是她!她还那么年轻,平时看上去身体也挺好……好几天,我都无法从被生活玩弄的感觉中摆脱出来。无常,无常。如果她的死是在我意料之中的话,我是不会那么感触的。”
  “好了,”她停了一停说,“对今天的采访,我本没什么兴趣,就到此为止吧。”
  我合上笔记本。
  “好吧。”我说。“采访到此结束,再随便聊聊怎么样?”
  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问她,过去对什么最有兴趣?
  对文学有兴趣。她说。
  于是我跟她谈起了文学。
  她说她以前读过不少中外文学名著。在文化人的圈子里,她也打过不少交道,可以说,她曾经也是很浪漫的。“当然啦,”她略带笑说,“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当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她的脸上显出了她本来想尽力掩饰的女性的温柔。我想,当初她在文化人圈子里浪漫的时候,追求她的公子哥们一定不会少吧。即便是现在,尽管已在青藏高原的恶劣气候中磨练了三年,夏季强烈的日照和冬季骇人的严寒,却没在她肌肤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若仍在红尘里浪漫的话,追求她的男人照样不会少吧?
  我问她现在还读点什么书吗?
  现在读书比过去读得还多呢。她的回答不无小小得意。过去没时间,心也静不下来,现在时间有了,心也静下来了,当然可以多读点书啦。现在读书,跟过去的感受也不一样了,比如对孔子,重读《论语》,就觉得这人很了不起,不是一般的人,至少是菩萨果位,不然他的见解不会如此深刻。
  你读的书从哪弄来?
  这还不容易,开张单子,书就给我寄来了。
  能说说你的家庭么?
  那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说。
  不过她还是简单地介绍了她的家庭。她是十几岁时全家随老子工作调动从外省来到北京的,已在首都生活了十几年,也可算是个北京人罢。家里姐妹四人,她最小。父母对她这个幼女从小就很疼爱。不过,对她前些年在家里拜菩萨可不赞成,对她要出家更是坚决反对。她来色达后,跟三个姐姐还保持一定的联系。
  她并不想抛弃父母。她觉得父辈过去马背上打天下,杀生太多,自己出家,带有一点替父赎罪的味道,若自己这辈子修行有成,能超度他们,那自己的心愿就了了。
  “从藏密的修炼方式来说,”她说这话时望着我,“按气脉明点来修炼,修出一定的功夫,达到一定的境界,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不过,不可满足于此……”
  我发觉有一股不小的能量向我涌来。我望望多吉措,她正抿着嘴朝我笑呢。
  真怪,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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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6: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年轻的大管家


有人向我介绍,佛学院里管理汉人生活事务的管家,年纪很轻,修行很好,来佛学院出家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想找这位年轻的管家聊聊。
  管家法名智诚。
  一天中午,在大经堂门口跟这位穿藏僧袍的汉族管家打了个照面,他同意接受我对他的采访,约我两天后下午六点半去他屋里谈。
  问他住哪里。
  “我住的地方最好找了,”他举手一指,“瞧,这面山坡上最高的那间屋子就是。”我一看,最高处果然有一间方方正正的小木屋,跟下面的一大片木板房还隔着段距离,如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两天后我准时登上他住的高坡,却见最高处的那间小屋铁将军把门。
  我等了一刻钟,仍不见智诚回来。高坡上风很大,孤零零的房子外又无遮无挡。傍晚的山风吹在身上,已使人感到一阵寒意。我便往下走,随意走进一栋紧贴着山坡建造的屋子。
  屋里暗暗的,没开灯,有个年纪轻轻戴副眼镜的汉僧正在打坐。
  我想退出,汉僧叫住了我:“您找谁?有事么?”
  “我找智诚师,前天跟他约好的,您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噢,智诚一早去色达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你在这儿坐坐,他回来后要到这儿来吃晚饭的。”
  于是这位汉僧开了灯,跟我随便聊。他叫圆辉,来这儿出家才不久。这屋正是智诚和他的一个师弟智龙合住的。上面那间孤零零的小屋,是智诚的师父智开的,最近智开去外地云游,圆辉来佛学院后还没地方住,智诚就叫圆辉搬这儿跟智龙住一块,他自己住上头去了。
  正说着,智龙和一位广东居士有说有笑地进来了。智龙才二十来岁,高个子,光头,戴一副挺精巧的眼镜,穿一件锈有金丝花纹的藏僧服,那僧服的料子比一般的布料来得考究,带点光泽,像是绸缎。那位广东居士二十几岁,名叫朝晖,披一件大约是三十年前的老式呢料军大衣,穿一双裂开大口的船形皮鞋,头发蓬乱,边幅不整。他来自广东湛江,在这儿呆的时间也不短了。
  没多久,智诚也回来了。他的圆脸红扑扑的,额上还冒着热气,一进门就对我打招呼,说他到色达县城为学院办事去了,忙了一天,直到现在才回到学院,怕我久等,刚才是从大经堂那儿一口气奔上来的。
  坐下之后,他便谈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是九一年来佛学院出家的,那一年他十九岁。
  之前,他在成都市商业部门工作,当过几年售货员。每天上班下班,每月五号发饷,千篇一律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他觉得生活很枯燥、很无聊。他有一些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也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但吃喝玩乐只能暂时让人忘掉一些烦恼,过后,依然觉得生活很枯燥、很无聊。他看周围的不少人,活着就是为了钱,为了钱,有的人什么都不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自己不想当这种人,但他益发觉得生活的枯燥无聊。他问妈妈,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坏?为什么生活这么没劲?妈妈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十七岁那年,有个年轻人租了他家的一间房子开诊所。这位年轻人是成都昭觉寺清定上师的在家弟子,也就是今天的智开师父。智开有时也跟他谈谈佛教佛理,他一开始不信,根本听不进去,后来不知怎的,觉得那人讲的佛啊神啊天龙啊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偶尔,他跟一些小伙伴也去昭觉寺烧烧香,但也只是玩儿似的。
  年轻人在他家开诊所时间不长,没几个月就走了,听说到哪出家去了。几个月,对人生只是短短一撇,但几个月结下的因缘,有时却会影响你的整个人生。
  第二年,他接到智开师从色达寄来的信,原来他到色达五明佛学院出家了。信上说,那个地方极为殊胜,历史上曾有十三个佛的弟子在那儿的山坳坳里成就虹身,今天的佛学院已汇集了好几千人,几千人一起在山坡下的草坝子上念经,场面极为壮观……
  在这位年轻人的影响下,他们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伴一起去昭觉寺皈依了佛门。
  下半年,晋美彭措大法王访问印度归国时,途经成都,歇脚于昭觉寺。他和伙伴们去昭觉寺拜见了法王。法王亲切而威严的相貌,令他心中顿时生起很大的欢喜心,觉得自己一下子跟佛法亲近了许多。
  可是,几个月后,不知什么缘故,日子的枯燥无聊,使他心中烦恼徒增,哪怕跟小伙伴们拼命胡闹,也无法排解。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在极度的烦恼之中,他忽然看到一本解说佛经的讲义,一拿起来,就被吸引住了。这本小册子使他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他虽说“皈依”了佛门,可自己浑浑噩噩的举止行为和生活方式,哪象一个正信的佛教徒啊?至于对佛法的正见正解,更是连谈都谈不上!他下了决心,要改掉自己的坏习惯,静下心来,真心学佛。他上理发店把自己那一头男不男女不女的长发剪掉了,以此跟自己的过去诀别。他把自己一大批狂歌劲舞的音乐磁带也处理掉了,为的是要使自己的心能真正安静下来。
  从九一年三月起,他开始常去昭觉寺听讲有关佛教的一些入门引导、修法仪规,并经常念诵五字真言和上师会供,心里果然平静了许多。
六月,智开跟随索达吉堪布来成都,把他找去,跟他谈了不少有关索达吉堪布的事迹,并带他去拜见了堪布。见到索达吉堪布的第一眼,他就对堪布生起了强烈的依止心。堪布对这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也很有好感,对他讲了大圆满的一些道理,并为他灌了文殊菩萨智慧顶。为了能真正依止堪布,时时在堪布跟前闻听佛法,他心中生起了要去色达五明佛学院学法的念头。父母对他想离家出走的念头似有所察觉,有时泪水汪汪地婉言相劝,有时则态度坚决地表示反对。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不怕别人来硬的,可最见不得妈妈掉泪,妈妈一掉泪,他的心就软下来了。他时常自己问自己:我该出家吗?我不该出家吗?
  九月,索达吉堪布一行去绵阳、五台山等处弘法回来再次在成都停留。他又和智开见了面,并听他谈起在五台山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的不少奇异景象。他印象最深者,是听智开说到索达吉堪布一行到了五台山后,一天去朝拜东台,车子开到一半,突然熄火,直往后倒,刹也刹不住,下面就是百丈深渊,乘客们都吓慌了,有人想跳车逃命了,可堪布镇静自若,端坐不动,众人见堪布这样,也多少安定下来。车子退到尽头,似乎马上要坠下山崖了,却突然停住,原来被横在地上的一根木头拦住了,谁也不知这根木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众人下车,只见公路对面坐着一个小伙子,右手执釜,左手拿着一朵花。堪布问他从哪里来,答从山上来,问他去哪里,答去山下砍柴。小伙子将手中的花送给了堪布,堪布便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香味。堪布身旁的一出家人见了说:“这花有毒,不可闻!”堪布不为所动。小伙子问乘客讨了一盒火柴,转身走下山去,一霎眼就不知去向。索达吉堪布这时很平静地对那位出家人说:“这是文殊花,法王八七年到五台山来过。”到了善财洞,管理员拿钥匙开了门,只见供台上的蜡烛已自动燃起了火苗。有人联想到刚才那小伙子,会不会是文殊菩萨的化身?问索达吉堪布,堪布笑而不答。到了夜里两点钟,大白塔和文殊发塔突然放出一闪一闪的白光,附近寺庙上空还滚下大火球来。闪闪白光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一人看见叫醒大家,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异像。只有那个出家人没看到,那晚他正好在闭关,门前的帘子又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天亮听别人说起,他懊恼至极……
  出家人不打诳语。对智开所说,智诚是坚信不移的。他的出离心也坚定起来。他又去见索达吉堪布,问堪布明年他能否出家?堪布回答说当然可以,可那口气、眼神分明是在说:要等那么久么?
  果然,不出一个月,有一天智开突然又来成都找智诚,告诉他法王将举办一个极殊胜的大法会,这种机会百年不遇,叫他马上把东西理好,第二天一早就走。他担心钱不够,想把自己的一部变速自行车卖掉再走。智开要他不必为钱的事担心,但行期不宜拖延。
  当天晚上,他回家去拿东西。那段时候他住单位宿舍里,为了回家时不被家长看到,很晚才去。可那晚他父亲有点反常,很晚还没睡觉。见他回家拿东西,便问:你还回来么?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他说是来拿智开放这儿的经书,当然还要回来的。当他不得不编出这几句话来哄父亲时,心里一阵酸楚,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毕竟难以割舍……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他就赶到单位,把自己写的一张条子留在收发室,接着赶到新南门长途汽车站去买车票。不料,经马尔康去色达的车票没买到,父母却追来了。奇怪的是,他看到父母就站在离他三米多处四处张望,却没发现近在眼前的宝贝儿子!他抑制住心头涌出的对父母的歉意,不敢再多看家长一眼,侧转身走开了。在成都武侯祠那儿,也有一个长途汽车站,可去康定再转色达,他赶到武候寺,买了一张次日去康定的车票……
  他离家出走时,带着他的全部积蓄:二百二十块人民币。到色达时,全部家当还剩一百六十块。他在佛学院山坡上的一间草皮屋子里安顿下来,借了个热水瓶,连炉子、锅子也没一只,每天靠吃一点青稞和盐巴过日子。高原十月就下雪了,雪花透过草皮屋的窟窿掉进来,睡觉的被子上洒落厚厚一层雪……他的一个小伙伴智龙不久也来了,跟他睡一个草皮屋,跟他一起靠吃青稞盐巴过日子。那一年智龙才十六岁,过去在家里时何曾受过这种苦,差点掉下泪来,但并无一句怨言……几个月后,他们买了个炉子和高压锅,可烧点热的东西吃了,因为吃不起大米,就天天煮点土豆吃,水冻住了,土豆洗也不洗就扔锅里,加点盐和辣酱,煮出的汤里尽是泥巴。
  他到佛学院没几天就剃度出家了。先听索达吉堪布讲授《入中论》,听不懂。接着听《佛之戒》,稍可听懂些。直到听堪布讲授了《大圆满龙钦心髓前行引导文》,他感到自己对佛法才真正入了门。眼前豁然开朗,他由此感到对人生意义的认识有了一个升华。堪布为给汉人传法而翻译了很多密宗经论,牺牲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由此对堪布生起更大的信仰之心和感激之情。
  到学院不久,正赶上龙多活佛教授修炼气脉明点的“札龙”密法,上下午一天两次。零下十八度的高原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大经堂里,四百多个学员坐在露天场地上,个个脱光上衣,依法修持。他也赤膊坐在这批人的中间。空中雪花飞舞,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体上……他不能不惊叹佛教密宗法力的不可思议,那么多人光着身子在零下十八度的严寒中盘坐练功,整整十天,居然没一个感冒、没一个咳嗽的!
九二年春,他和智龙等几人在现在的这个山坡上开出一块平地,自己动手搭起一幢板房,因为缺钱买足够的木料,利用一面山石当了后墙。但总算不用再住尽是窟窿的草皮屋了。后来有了点钱,又将房子朝外扩大了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这一年,在法王倡议之下,他们二十个汉僧自己动手建造起能容几百人的“汉僧显密经堂”。挖地基,挑石头,扛木材,上大梁,全部力气活全由这二十个汉僧包了,每每干到天黑才停下。第二年三月,法王为新落成的汉经堂开了光。当他们为建造这所藏地历史上开创性的建筑物累得精疲力尽时,满以为这所给自己上课用的经堂造得够大的了,谁会想到,当初几十个学员坐在里头显得空荡荡的大教室,不过两三年就会挤得坐都坐不下了呢!
  来五明佛学院四年,他听堪布讲授了十多部密宗经论,并依法进行了认真的修持。四年来,他的感受太深了,觉得自己的收获太大了。可以说,在当今末法时代,这里确确实实是世界上最殊胜的一块佛教净土,能来这儿在法王和堪布的直接传承下修学密宗大法,实在是今生今世最大的福报。
  …………
  晚饭做好了,一大锅大米饭,一大盆炒土豆丝。
  香喷喷的大米饭,是到这儿来过的一批成都居士捐赠给佛学院的供养,前几天刚刚送上山,听说有满满一卡车。法王说,汉人不远千里万里到这儿来学法,生活上受苦了,这批大米全部发给他们。于是按人头计,凡目前正在佛学院学法的汉人,每人发给二十斤。我去正在建造的新汉经堂大殿里领大米时,只见手拿各种各样布袋塑料袋的和尚居士尼姑个个兴高采烈,像过节一样高兴。问旁人,过去也常有这种“外快”么?过去哪有这种美事呦!一个和尚告诉我,多年来,这可是头一次呢!
  我也不客气,接过智诚他们为我盛的一大碗饭,和他们共进晚餐。我来这儿时间虽不长,但已发现这儿到了吃饭时间,不管你走进谁家,不管汉人藏人,不管你跟主人熟不熟悉,保管叫你坐下一起吃饭。二千五百年前释迦牟尼在印度创建僧侣团体托钵乞食时,已立下了有饭大家吃的规矩,但时过境迁,在今日商品经济大潮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角落、无一样东西不要钱的情况下,比内地穷得多的这个高原山沟沟里,还多多少少能保留点有饭大家吃的佛门古风,也可谓是九十年代的一个奇迹了。
  饭后闲聊,屋里的气氛比刚才智诚一个人滔滔不绝要轻松多了。
  我问智龙:“你十六岁出家,家里知道么?”我以为他也像智诚那样悄悄溜出来的。
  “家里知道,而且父母也是同意的。”智龙稍带点得意说。
  “那你的父母倒真的很开通啊!”
  “我的脾气他们知道,要拦也拦不住,倒不如让我去,再说他们以为让我去庙里吃点苦受点磨练也有好处,过两年自然会回去的。”
  “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我才不想回去呢!当今世界,这么殊胜的地方,到哪儿去找啊!”
  “你十六岁时,还在学校念书吗?”
  “我已考上了高中,但没去读,自己找了份工作,干了五个月。我到这儿来的路费,就是自己挣出来的。不过,我父母当初并不知道我来色达这种地方,他们以为我是去内地哪个寺庙出家的呢。”
  “你这个管家当了有多久了?”我又问智诚。
  “半年多了。”智诚回答。“当管家实在太忙,耗掉了自己很多时间,我真不想干,可是,这是上师的意思,你不想干也得干。好在管家每届为期一年,到明年三月我就可交班了。”
  “当管家可有什么报酬吗?”
  “没有,完全是尽义务的。不过,即使给报酬,我也不会拿,为大家做好事,也是积累功德、积累资粮呀,我怎么还能要求回报呢。”
  在佛学院,管几百人生活事务的“管家”,也可算是一个“官”了吧?在当今世界上,真正为别人不为自己----甚至连最低的薪水也不拿的“官”,除了这里,还能找得到第二处吗?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在评价巴黎公社的得失时,很欣赏巴黎公社制定的公社领导人收入不得超过熟练工人的规定,可巴黎公社毕竟因为只是一种空想社会主义的尝试而失败了。马克思在天之灵若到今日东方世界来走一遭,看看某些自称继承了他的衣钵的公仆们是如何穷凶极恶鱼肉百姓的,还不知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呢。
  “你离家出走后,家里后来怎么了?”
  “这几年我给家里写过几封信,但从未收到回信。这样也好,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否则,反而容易牵肠挂肚……不过,我还是经常想到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有时想起当年母亲为我而掉的眼泪,我的心里直到今天还会难受……”
  “当年和你一起皈依的那十几个小伙伴呢?”
  “除智龙和我来了这里,别人都早已上班去了。”
  “你能否说说学院每月给汉僧的八十元钱,是从哪来的吗?”
  “我刚来时,每月发三十元,那是从佛学院有时为藏民作法事所得的收入中拿出来的。法王去新加坡等地弘法后,从九二年八月起,新加坡的一批居士定期给佛学院一点供养,这样,每月给汉僧的补贴增加到八十元。其实,佛学院为藏民作法事,如天葬前念念颇瓦法等,汉僧并不参加,却分享了藏僧的法事收入,这真是法王对汉人的一片大慈悲心啊!”
  我忽然发觉,除了智诚,智龙、圆珲和朝晖三人都是戴眼镜的。
  “我在家时也是戴眼镜的,”智诚笑着说,“到这儿来了后,因为书看得少,眼镜就不常戴了。这并不奇怪,来五明佛学院的人,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可多着呢,像朝晖就是个大学生嘛,”他指着广东居士说,“当然啦,我可不是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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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观天葬思无常


索达吉堪布在汉经堂讲课时,几次说起“无常”:你们别看今天佛学院有这么多人,这是暂时的,世事无常,如幻如梦,哪一天法王走了,这儿马上就会冷落下来。堪布和活佛都有自己的庙子,都可回去,到时候汉人一个也不会留下……你们要经常想想无常的道理……他说这话的一个意思是要学员们珍惜目前能来此学法的机缘,抓紧时间,认真修行。
  多吉措跟我虽然谈得不多,谈的也是无常。
  无常,这是佛法义理中最基本的道理之一。
  被称为佛法之精义的“三法印”,法印之一即为“诸行无常”,其意思是说世上任何事物,生住异灭,刹那不住,过去有的,现在起了变化,现在有的,将来终归幻灭。以宇宙之大,皆由因缘和合而生,无不处于不断的流迁变化之中,人的生老病死,物的成住坏空,莫不如此,莫不无常。
  应该说,佛法中无常的道理,还不太难理解。曹操的《短歌行》中有诗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是咏叹人生的生灭无常。刘禹锡脍炙人口的两句诗:“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写出了世事繁华冷落的无常。
  不过,虽说无常的道理不难理解,要在生活中时时保持无常之心却也并不容易。你看有多少人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为的就是抑制不住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富的贪得无厌……
  来五明佛学院后,如果你有机会看看人尸被鹰鹫啄食的天葬场面,再结合索达吉上师的讲课,你也许会对什么叫无常生起一点更切实的体会。
  从佛学院往下走,快到洛若山脚时,折向北,往上爬,翻过两座山,在一座山的顶上,有一大块平坦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小块方圆几百米的寸草不生之地,堆着些大大小小的乱石,乱石旁砌着一座石塔,石塔四周堆着一圈石墙--这就是从古印度起就被称为“尸陀林”的天葬之地。
  天葬多在中午进行。我头一次去看天葬,是在佛学院里吃过午饭后去的,因为去得太迟,等我翻过两座山赶到那里,人尸已不见踪影,只有乱石旁还剩几件撕烂的衣衫,一块砧板状的大石上留着些骨屑残血,一大群灰色的秃顶鹫鸟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的山坡上晒太阳,大概这是它们餐后小憩。
  据说,在释迦牟尼时代,鹫鸟头顶上原来也长满羽毛。释迦牟尼成道之后,一群鹫鸟经常在佛陀讲经的精舍上空盘旋,遇到佛陀一个人外出散步,鹫鸟们常常在他后面跟着走,有时还争着用头碰佛陀的手。佛陀问鹫鸟,莫非你们也想皈依佛门吗?鹫鸟们点头作答。佛陀便用手抚摸鹫鸟,经其摸过之后,鹫鸟头上的羽毛纷纷脱落,成了秃顶。后来,人们将佛陀精舍旁的一座山峰称为“灵鹫峰”。秃顶鹫鸟也就成了专门执行佛教“天葬”任务的豪勇之士。
  我想,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再来一次,看看天葬的全过程。
  这种机会并不难得,就如一位哲人说过的那样,在人类的队伍里,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没过多久,又有当地藏民将一具裹得严严实实的死尸送到佛学院来,临近中午,等院里的喇嘛为死者念过颇瓦经,这具死尸就被乡里开来的一部老掉牙的二吨卡车载走了。
  有几个喇嘛正往山下走,我想他们可能是去尸陀林的,便急急忙忙追上了他们。果然,那几个喇嘛跟死者有点沾亲带故,是去参加天葬的。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有个喇嘛见我拿照相机拍路上的风景,对我说:这里有规矩,等会儿到了尸陀林,你可不能拍天葬的照片哇。
  我说:我不拍死人照片,我打算拍几张老鹰的镜头,这总可以吧?
  “噢,老鹰。”这个喇嘛点点头。“拍老鹰可以。还有,最好不要跟天葬师说话,我们也不跟他说话。”
  赶到尸陀林,只见有一具尸体已放在石滩上。同去的喇嘛告诉我,这不是他们刚才念过颇瓦经的那具尸体,二吨卡车要绕个大圈子才能上来,还没开到这里。
  过了大约半小时,有个身穿黑色服装的藏人,背上驮着个死尸,从山的平顶那一头一步一步走过来了。背死尸者就是天葬师,背上驮的正是破卡车送来的那具死尸。在藏地,听说干天葬师这一行的地位很低,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死人的晦气,所以一般的人见了都避而远之。
  天葬师刚把他背上的死尸放下,只听一阵马蹄声响,有个藏人赶着一匹马儿驮着个死人来了。藏人将死人放下后,跟天葬师不知谈了些什么,然后从兜里掏出钱,数出几张给了天葬师----我猜想那是付给天葬师的酬金吧,随即骑着马儿离开了。
  高原的正午阳光强烈,几具死尸在强烈的日照下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一群喇嘛聚坐在一起,拿出随身带来的经文,为死者再次念经超度。和他们坐在一块,我不会念藏文超度经,就在嘴里默默地念诵莲师心咒,祝愿死者的灵魂早日得以往生……
  一大群等着执行“天葬”任务的秃顶鹫鸟,早已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列队等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天葬师手执利刃,割断三具死尸身上的绳索,然后用绳子一一套住他们的脑袋,拴在一根木桩上,这显然是为了不让鹫鸟争食时将死尸拖走。
我发觉我的视线有点被石塔石墙挡住了,就站起来换个位置再坐下,这样离天葬师的距离也更近一些。
  天葬师又舞动利刃,扭动胳膊,或用刀割,或用手扯,将裹住三具尸体的衣物全部扒光,三具已显干瘪的裸体便蜷缩着身子侧卧在石滩上。两具尸体肤色深黑,显然为男性,一具尸体皮肤黄白,当是女性。
  我忽然觉得我独自一人坐得离天葬师这么近,太招摇了,就朝坐在一起仍在念经的喇嘛那儿挪回了几步。我刚挪开,就听身后传来一片呼呼之声,回头一看,吓我一跳,原来是一大群灰色的鹫鸟正从山坡上跑下来,越过我刚才所坐的位置,朝着三具死尸猛扑上去!显然,我刚才坐在那里挡住了它们的路,不然,它们早就冲下来了。
  天葬师已让在一旁。几十只鹫鸟争先恐后地扑向目标,叠成了一座活的鸟山,个个使足了内劲,却不出一声,急吼吼地撕扯、啄食,急吼吼地往喉咙里吞咽。为了争夺一片人皮、一块人肉,有的老鹰甚至殴打起来。
  末法时代,曾受过佛陀剃度的鹫鸟的后代,再也没有了当年它们的祖先那种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
  我取出照相机拍了几张鹫鸟争食的镜头。
  过了一会儿,天葬师闯进鹫鸟群,一手提起尸体的手或脚,一手以利刃挑开尸皮一捅到底。当天葬师干活的时候,群鹫都很识相地让开了,看得出来,就象狗的主人那样,天葬师早已在这群秃顶大鸟中树立起不可动摇的权威。
  头一阵疯狂的抢食过后,有些已食至半饱的鹫鸟从鹫堆里退出来,让那些一开始站在外围没挤进去的同伙能在第二轮抢食中一饱饥肠。
  三具人尸的皮肉已被啄食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具血红的骷髅以及三颗坚硬的头骨。不少鹫鸟的嘴巴和脸被人血染成了红色,看上去面目狰狞,挺骇人。
  进行到这一阶段,天葬已近尾声了,这时天葬师抡起铁斧,将人的骨骼放在大石板上砸得粉碎,然后让老鹰全部吃光……
  三具人身,两男一女,几天前还是活生生的人。也许他是个富者,家有牛羊成群;也许他是个穷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不管他是富者还是穷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青年,他(她)都有七情六欲,都能吃喝拉撒,可大限一到,概莫能外,再活蹦乱跳地位高贵的人,一瞬间也变成了毫无知觉的尸体,未几又变成了血淋淋残缺不全的骨架,直至被重斧捣碎全部落进鹫鸟的肚子里……
  天葬古已有之。藏地最出名的天葬场在西藏直贡梯,为藏密嘎举派大师杰瓦·齐天贡布开辟,传说这座天葬台是四个空行母从印度龙树菩萨亲辟的司瓦采天葬场搬来的,很多藏民以死后能到直贡梯来施行天葬为人生最好的归宿。喇荣山中的这座天葬台,过去色达之外知道的人不很多,随着法王在这儿创办的五明佛学院的名声越来越大,这座天葬台在外界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有些死在百里、数百里外的人,其亲属也根据死者的遗愿用汽车或马匹把遗体送到这儿来。通常,在正式天葬前还要先把遗体送到五明佛学院去,请佛学院的喇嘛为死者念上几遍超度经。汉地的不少寺院,对外做佛事是明码标价的,尤其是南方的寺院,收费动辄数千元上万元。法王为五明佛学院立了个规矩:为死者念经超度,是出家人的义务,千万不可加重死者家里的经济负担,家属愿给多少就给多少,哪怕只给一分钱,出家人也要尽心尽力地超度死者往生。
  从佛法的角度看,人生难得,布施可贵,佛祖释迦牟尼的前世就曾舍身喂虎喂鹰,但常人活着时难以用自己的身体来布施,人死之后,将遗体布施给翱翔苍穹的飞禽,正是让死者最后一次积累大功德,有助于让脱离了躯壳的识神更好地往生。这亦可以说是天葬这一殡葬形式所蕴含的内涵吧。
  再回到佛法所说的无常上来。何谓无常?眼前这天葬一幕,不正是对无常的一幅真实的写照麽?
  《金刚经》上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世上万事万物,由生住到异灭,都在不停地动,不息地变,没有任何一成不变的东西。对突变、质变,人们往往容易看到,对渐变、量变,就往往容易被人忽视。你若只看到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似乎日久天长、永恒不改,你若以为某些冠冕堂皇的东西真能千秋万代、永世长存,那你有时就难免会陷在无常的烦恼和苦果里无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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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科大数学硕士生


法名圆宏。国内有点名气的某科技大学九一届数学硕士毕业生。毕业后在某大城市邮电学院从事科研工作。九三年来色达五明佛学院求法,第二年在学院出家。现年三十岁。
  经圆晋师的介绍,我跟圆宏约定,第二天上午下课后找个地方谈。
  第二天上午,正好法王要离开学院去某山洞短期闭关,每日例行的大经堂讲经活动暂停几天。索达吉堪布在汉经堂上的课结束后,学员们便没什么事了。
  我对圆宏说:“走,咱俩到小饭馆去坐坐吧。”
  圆脸,大耳,戴一副圆形眼镜,一脸书生气的圆宏说:“时间还早,到我屋里去坐坐吧。”
  我说,你回去还要做饭,太麻烦了,还是去小饭馆吃顿现成的吧,我请客。
  他不吭声,考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同我一起往山坡下的一个小饭馆走去。
  他身穿一件宽大而破烂不堪的藏僧袍,咋一看,像是肩上胡乱堆彻着一堆红色的破布。僧袍的面子油黑蹭亮,好几条裂开的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灰白的皮里。他脚上的一双跑鞋也早已开裂,脚后跟露出了一大截。像他这样不修边幅的出家人在佛学院里并不少见。有些修苦行者比他还要落拓不羁。但他脸上的那股子书生气,他不经意间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一种难言的飘逸潇洒。
  我问:你穿的是藏地的僧服吧?
  “严格说起来,这不能称为藏服。”他说。“释迦牟尼当年就是穿这种披肩式的宽松服饰的,传到汉地后,武则天把它改成了汉服,藏地的佛门弟子将它一直保留到现在,而汉地的僧侣反而不穿了。”
  进了小饭馆,四五张小方桌都空着。入座后,我关照掌柜的为我们炒两个菜做一个汤。掌柜的五十几岁,也是到这儿来学法的一个学员,内功有相当基础,人瘦,但别人穿一两件毛衣时他仍只穿一件短袖衫。因为过去在食堂干过,便受学院委托办起了这个小饭馆,不以盈利为目的,纯粹是为了给大家提供一点方便。这两菜一汤加上三碗大米饭,后来一结帐,一共十多元,用当地县城小食店的标准看,也够便宜的。当然,若以一个月只有八十元的开销来看,则又当别论了。
  圆宏对我说,他这个人不善言辞,比较内向,过去很少同别人谈论他个人的经历和见解。不过昨天既然已经答应跟你谈,那就谈谈吧。
  他说,他较早就对佛教有一定的兴趣,但过去从未想过要出家的事。九一年科大数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他被分配在某市邮电学院干了两年,从事邮电程控科研。九三年五月,曾去广东顺德两个月,为“万家乐”的程控交换设施编制程序。在广东干活,收入很高,尤其他是搞编制程序的,专业技术性很强,赚钱更容易。广东近些年发展很快,经济上取得的成就确实不小。但是,广东的社会风气令他失望,穷富差异越来越大,道德水准极度低下,有钱的人生活越来越腐化、灵魂越来越肮脏,打工仔的头脑也很空虚,晚上不是赌博就是看黄色录相。
  在邮电学院上班时,他曾去了一趟青海,跑了几十个县,走访了十几个寺庙,不能说一无所获,但并没找到他想找的心目中的上师。
  他是从一个朋友那儿得知色达五明佛学院的一些情况的,便很想到那里去看看。九三年七月,他揣着在广东赚到的一些钱,来到了青藏高原上的五明佛学院。就像对任何事都不盲从一样,他刚来佛学院时,像他去青海一样,主要也是想考察一番,带着点试探性的,并没打算久住,更没想到出家。但一旦来到这里,五明佛学院就将他给吸引住了,这儿跟他在内地朝拜过的许多寺庙许多僧侣截然不同,这儿是另一个世界,是佛在末法时代的一个正法世界。他在这儿考察越多、越深入,对这儿生起的信心也就越强烈。他说他过去苦苦寻觅“善知识”,找来找去没找到,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上师。真可渭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汉地的许多学佛者,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善知识”,就免不了要多走弯路。他来这儿以后,在上师的加持下,自己的身心逐渐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一年以后,水到渠成,他在佛学院出了家。
他觉得自己对世界真相的认识,比过去深刻多了。他对我说,像佛法所说的“缘起性空”,是佛法的一个根本问题,也是宇宙的一个根本问题,世间人未必不承认因缘所生,但往往没进一步思索下去,而佛的伟大,就在于他的思索比常人更深入更深刻,直达根本。你看到一棵树,有一定的形状、一定的颜色,你就说这是一棵树。但实际上,这既是一棵树,又不是一棵树。它是一颗种子,在一定的土、水、热的条件下,依一定的因缘而成为一棵树,但最终它又会化为朽木腐土……你若只看到眼前的一棵树,看到它单独存在的“自性”,那就是一种“执著”……
  他认为出家人与世间人的根本分别,更在于对“前后世”的认识不同。不少世间人不承认“前后世”,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的心为世俗所扰,十分散乱,潜力发挥不出来,无法看到这一点。另外,长期以来某种宣传的影响,也使世间人对“前后世”等有一种下意识的否定态度,只有少数人才能摆脱这种影响。通常,只有在高度入定的状态下才能看到自己或别人的“前后世”。承认“前后世”,这并非是佛法所独创,古印度修禅定者,以及不少教派,也可看到“前后世”,现在气功界中有的人也可看到。对“前后世”的领悟,取决于你禅定的能力。他感到自己的心比过去平静多了,入静入定的能力已大有提高。
  学佛的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解脱。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一切日常享受,也都是无常的。你若执著,只能为自己带来烦恼。佛法讲“无我”,人是精神与物质的因缘结合,实际上找不到一个真正的“我”。
  到这儿来了以后,他对宁玛派的修行方式也有很深的体会。去年冬天,在最冷的日子里,外面冰天雪地、寒风怒吼,汉经堂里,一百多个汉人上身脱光、下穿特短练功裙练“札龙”,一天一小时,连续十天,绝大多数人都坚持下来了。他自己坚持了几个月。通过练“札龙”,最大的收获是,体质增强了,气脉调顺了,为继续修行以至获得证悟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他深刻地认识到,现代科学越发展,便越与佛法接近。现代科学上的很多疑惑,要通过佛法才可真正解决,爱因斯坦能提出相对论,就跟他对佛法的了解有关。对现代人来说,佛法不仅是智慧之门,还是快乐之门。一个人要快乐,就应对佛法有所了解。瞎子用手摸索着走路,很痛苦,瞎子若有眼睛,不用再靠手摸着走路,还可欣赏两边的风景,该有多好。佛法就是人的一双眼睛,使你眼明心亮,生活得更健全、更快乐。这儿的生活条件确是很差,但你心中有追求,对条件差便不会放在心上。现在若要他再回到城市生活中去,那才是真正的受苦呢!他现在感到很自信,对宇宙的真理已认识到,心中不再有什么疑惑,下一步只是进一步证悟的问题,但这条路肯定是走对了。至于生理上的需求问题,这要看你能不能左右它。在读大学时,对异性也曾有过不少妄想。现在,通过修行,达到身心最健全的状态,就可左右自己不被“五欲”所束缚,就能控制它。他现在已基本上能达到了。
  关于他家里的情况。他说,老家在湖北的一个小地方,他的中小学是在湖北读的,当地能考上大学的人很少,更别说是研究生了。到色达以后,他给家里写过信,以免他们挂念。他家兄弟姐妹六人,他最小。他的父亲因他出家而气得大病一场,现在已好了。有个姐夫,对他是支持的,认为一个人应该走自己选择的路,有时还给他寄点钱来。
  他又强调说,上师的加持,确实很重要,同样一篇经文,你自学,跟上师为你念诵之后再学,效果就是不一样,有上师的传承,你的进步就能快得多。上师的成就越高,受持者也就越容易有所成就。在佛的正法时代,释迦牟尼一句话就让你得到成就了。他觉得这儿的上师,是有大成就的,不仅是法王一个,还有好几位堪布、活佛,都很有成就。像这样殊胜的机缘,确是千载难逢。因此,一定要把上师放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在上师面前,一定要恭恭敬敬,切不可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当然,他又说,能来这儿的人,也不简单,汉地学佛的人,何止几千万、上亿人,跑到这海拔四千米高原上来的,毕竟不过几千人呀!
  掌柜的将两菜一汤送上来了。饭,自己拿碗自己打,吃完了自己报个数。
  像我见到的这儿大多数出家人一样,他的胃口很好,但他吃得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很有一番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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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航天部来的两位女居士


中国的航天事业,在当今国际上占有不容忽视的一席之地。
  中国国家航天部,站在当代中国科研领域的前沿阵地。
  在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传授传统佛教密宗宁玛派法理的佛学院里,我在无意中遇到了来自北京中国国家航天部的两位女居士。
  一天晚上,我去汉经堂找智在师。之前,索达吉堪布对我说过,有关他近年在佛学院译经、讲经的情况,他自己没有统计,不过他的一个弟子智在正在帮着收集整理,我想了解什么,可去智在那儿问问。
  汉经堂里静静的,光线暗淡。尽管那里林林总总挂着不下几十盏各种各样的灯,可到了晚上,为节约用电,只开一两只最普通的白炽灯泡作照明用。有十几个学员聚在汉经堂里----多为女性,分成了几摊,有的在用电炉做晚饭,有的正在吃晚饭,有的在闭目盘坐,也有的好象什么都没干。
  汉经堂里的一台复印机是由智在管理使用的,常有学员找他复印一点学习资料。听说他来此出家已两三年。我走近复印机,问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子:“您知道智在师去哪了吗?”
  女子回答:“他出去了,过一会儿大概会回来的。”
  这女子三十几岁,说一口北方话,梳一头短发,脸被高原的日光晒得黑黑的,比这儿大多数汉地来的女众都黑。
  “您打哪来?”我问。
  “北京。”那女子回答。“您呢?”
  “上海。”我说。
  “您好象来这儿还没多久吧?”
  “是的,不过两个星期。您呢?”
  “半年多了。”
  于是我跟她随便聊起来。
  她在北京航天部工作。高中毕业后,因为没考取大学,当时还很懊恼,她好学习,太想上大学了。对佛学、佛法什么的,过去没接触,也谈不上什么印象。有一次,她看到一部电影里有蒋介石上五台山参佛的镜头,心中忽然动了一念:“佛”到底是什么?连蒋介石这样的人都要参佛,那“佛”一定是很不寻常的吧?
  后来她就读了一些介绍佛祖生平和佛学佛法的书籍,还看了几部佛经。她觉得自己的眼界豁然开朗了,一个新的世界展现在她的面前。她过去读过的书不算少,可却从来不知道,“佛”,原来不是一个抽象的神,而是一个人,一个跟普通人一样的人呀。但是,“佛”毕竟又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他已大彻大悟,成了一个觉悟者,这才被称为“佛”----“佛”的本意,就是“悟者”啊。
  她从内心感受到佛法的博大精深,太了不起了,早先读了那么多书,怎么就没读到佛书经书呢?好些书都白读了。
  去年,她皈依了佛门。
  “你对气功怎么看?”她问我。
  我认为当今不少人由对气功的接触而进入佛门,在这一点上,气功之功功不可没。至于有人借气功以敛财,这就不好了。
  她说她同意这一看法,气功引导不少人进入佛门,确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时旁边有人插了一句:“气功大多是外道,是旁门邪道。”
  “不,不能把气功称为旁门邪道。”她正色说。“佛法中就包容了不少气功方面的内容嘛!”
  我不想跟插嘴的人争论气功的邪正是非问题。我仍然跟这位来自航天部的女子就她学佛的经历谈下去。
  她说她对四川并不陌生,航天部直属的一个最大的卫星发射中心,就在四川西昌麽。可奇怪的是,她以前居然从没听说四川还有色达这么个地方,直到去年,才听说四川有个地方叫色达,在色达的山沟沟里有个很大的佛学院,于是就萌发了想到色达佛学院来看看的念头。
  今年二三月份,她来到这里,当时没地方住,就睡汉经堂里。那时候,天气很冷,高原上那个冷啊,现在想想牙齿还打颤。有整整两个月,她晚上睡觉没脱衣服。
  不过,她说,也不光是她一个人冷,也没听说冻死了谁,也没谁因为天冷逃回去的。
  刚来时,她并没想长久呆下去,但来了以后,就感到这儿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牢牢地吸引住了。单位里曾多次催她回去,一开始她还有点顾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她已辞掉了工作,这样也好,干脆就不想这些那些了。
  她有个女儿,两岁多,现放在托儿所里。空下来时,她常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尤其刚来那阵子,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更重,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跟丈夫的关系是正常的,她说,没什么不好。
什么时候回去,还说不上。这儿太好了,她很想听法王作“大幻化网”的传承,很想参加明年五六月份“大幻化网坛城”的开光活动。目前她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出家的问题,她很难放弃作为一个母亲、妻子的责任。人固然不可只顾今世不考虑来世,但今世的事情也首先要处理好。有些事,太难两全了……
  智在师回来了,我跟这位女子的交谈也就结束了。
  她对我说,她平时很少说话,从来不像今天晚上这样说了这么多话。至此,我跟她彼此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呢。分手时我跟她互相交换了名字。
  我跟航天部另一位女居士的接触,是在佛学院的小饭馆里,就是我请数学硕士生圆宏师去学院小饭馆吃饭的那一次。在圆宏和我的谈话接近尾声时,有个五十几岁的女子来饭馆吃饭,不待邀请,便投入了我和圆宏师之间的谈话。
  “从八几年至今,我提前退休前,我的社会活动很多,我接触过的人也很多,可真正令我心服的,没几个人。对这儿的索达吉堪布、古比堪布,我是特别佩服,有德又有才,太了不起了。法王,当然更不用说了。还有,就是北京的张香玉,我对她也很佩服,那可是真功夫啊。我是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会员,我自己也炼气功。八九年十二月我去北京北郊张香玉的研究所排队就诊,整整排了五天五夜才轮到我!有人愿意出二百元钱买我手中的排号,我不干……”
  这位女子戴着副眼镜,披一件军大衣,言语间透露出她丈夫是个有点“位置”的人,可能是位部队首长吧?她看上去斯斯文文,可一谈起气功,顿时就眉飞色舞,劲儿十足。
  我问她打哪来?来多久了?
  “哦,我是北京国家航天部第一研究院搞科研工作的。我来这儿三个月了,不想自己做饭,就天天在这里搭伙。”说起她的单位,她是很为自己在航天部搞科研而自豪的。
  一听她在航天部工作,我马上想起不久前晚上我在汉经堂里遇上的那位女居士。我问她,某某也是航天部来的吧?她跟您是一个单位的吗?
  “不,某某是第三研究院的。她刚刚回去了。”
  某某回去了?听到这消息,我觉得很奇怪。
  “是的。她单位和她丈夫先后打来十三封电报,催她回去,她丈夫还给法王写了一封信,请求法王叫他妻子回去。这次,是她丈夫赶到这儿来了,非叫她回去不可,不然就跟她离了……”
  哦,还有这么回事。
  我问这位航天部的科研人员,来佛学院三个月,天天在饭馆吃饭,这笔开销可不小,干嘛不跟别人一起做饭吃呢。
  她说她不想麻烦别人。
  我问她住在那儿。
  就住汉经堂。她说。于是她向圆宏和我抱怨,说是住在汉经堂里的一对母女,到了半夜,那位母亲总是发出惊恐的叫声,搅得她夜夜睡不好觉。
  圆宏说,这说明惊叫的人身上有魔纠缠,在汉经堂里,佛的加持力是如此之大,魔当然受不了啦,等她身上的魔一被驱走,就没事了。
  这位北京人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张香玉如何如何,张香玉如何为别人治病,张香玉如何被有关部门抓起来……
  等这位北京人一口气谈完了张香玉如何如何,圆宏师对她说,张香玉突然获得的神通,可能是某一种神灵的“附体现象”,学佛的人,对气功,对这种神灵的“附体现象”,不可迷耽过深,否则,会影响对佛法的正见。
  “甚么?难道我不信佛么?”这位航天部来的女子提高了嗓门说,“我如果不信佛的话,能化几千块跑几千公里到这儿来的么?为了到这儿来,我不知损失了多少东西哪!”
  饭菜已做好,掌柜的把菜端上来了。
  大家不再说话。吃饭。我至今不知道这位航天部来的女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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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法界金刚 发表于 2009-2-10 21:20:2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千载难得琉璃身


这儿没有星期天,连国定假也不例外。每月藏历初十、廿五放两天假。听说藏历跟农历大致相合,有时差一二天。这一天,是农历八月二十五,跟藏历显然相合吧,佛学院放一天假。我打算去一趟色达县城,拜访县上的几个头面人物。
  九点钟我离开佛学院。下山很省力,不到半小时就走到洛若山脚下。只见已有二三十人等在公路边候车,都是从佛学院下来的,喇嘛和尚尼姑居士都有,三三两两,或站或坐,聚成好几个小圈圈。圆晋八点多就等在这里了,可还没搭上开往色达方向的车。
  于是我站在公路边,也耐心地候车。机会显然不多,等了半小时,才有一辆卡车经过,不少人朝它招手,可它没停。这辆车装得满满的,即使停下,也上不了几个人。
  有个戴眼镜的汉僧,身上仿佛有一股磁力,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人三十几岁,面目清秀,身材瘦削,披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色藏僧服。他的一双眼睛不大,但十分深邃,透过镜片,两道目光似乎能把你看穿。
  走到他身边,做了自我介绍,便跟他攀谈起来。
  他法名善宝,今年六月来佛学院。在此之前,他走过好些地方,到过的寺庙有好几十个,来到五明佛学院以后,他感到只有这里才是修行人真正的极乐世界。
  他过去修的是净土宗,后来对密宗产生了兴趣。他说,不管是这个宗还是那个宗,总之都在佛门这一道大门里,不管修这个宗那个宗,他对诸佛、诸菩萨的信心是一样的。而从根本上说,佛教是一门经得起实践考验的真正的科学,太空人、飞船、飞碟等等,来时一片光,去时一道光,实际上皆是修行者达到菩萨果位后的某种显形。平常人的大脑只使用了很少一部分功能,修行成道者能够调动起人的大部以至全部智慧和潜能,所以能达到常人达不到的水准,例如五眼六通、一身可同时化为千百身等等。
  六月上旬,他去成都昭觉寺看望清定上师。上师对他说:“六月十二**一定要来成都。”
  那段时候,他正在四川普光寺驻庙修行,离成都有两百多里路。到了六月十二日这一天,他如期赶到昭觉寺,原来,色达五明佛学院院长晋美彭措法王外出弘法归来经过成都,驻锡昭觉寺,清定上师要他来见见法王。法王和古比堪布、门措空行母单独接见了他。他一见法王的威仪就生起了欢喜心和依止心,决心跟着法王修学密宗大法。古比堪布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来?”他回答说七八月份。法王说:“你等什么?出家还要等什么?”古比堪布也说,要来就赶快来,不要错过机会。临走,法王赠给他一张照片,还在照片背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回到普光寺后,他悄悄收拾东西,打算尽快动身去色达五明佛学院出家。但是,他因为近几年一门心思修佛,基本上没去上班,没有工资,囊中羞涩,连买一张去色达的长途汽车票都很吃力。这可叫他犯了愁。正在这时,他贴在墙上的法王照片忽然对他说起话来:“你出家修行不要为钱的事而担心,你虽是个凡夫,但你的心是清净的,到时候有人会来供养你……”
  临走那一天,当地很多老乡来送行,而且拿出钱来送给他。当地很穷,他怎可收老乡的钱呢?可老乡们都说:昨天夜里,观音菩萨在梦中告诉我们,说你是晋美彭措大法王的弟子,要去法王身边修行,缺少盘缠,叫我们来供养你。他很受感动,仍不肯收,但泪水噗噗掉了下来。老乡们一定要他把钱收下,否则他们怎能回去呢?……
  他推辞不掉,不得不含泪收下了这一笔笔带着老乡体温的钱,一共六百四十块。靠这笔钱,他来到佛学院初步安顿下来。
  到佛学院当天下午,有人对他说,你想出家,要过四个月考察期以后才行。他说他想马上出家,不会等那么长时间。
  第二天,他登门拜访龙多活佛,想请活佛给他剃度。龙多活佛面露微笑,对他说:你已经剃度了。他摸摸自己的头皮,咦,头发不是还在么?活佛笑着说:“刚才你一进屋子,我就为你念过经了。”龙多活佛还为他的衣服作了加持,勉励他在这儿好好修行,日后定可有所成就。活佛说:你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到这儿来,若不好好修行,不仅对不起这儿的上师,也对不起你自己啊!
  …………
  直到下午一点钟,开过来一辆空的东风牌大卡车,被大伙拦下来,在路旁等了老半天的二三十个人想去色达才算有了着落。汽车开五十分钟就到县城了,可你要步行的话,至少要走上四五个小时呢。
  善宝师是要和六七个同道去年龙拜见一个名叫久美彭措的高僧和名叫**拉姆的空行母,当地不少人把久美彭措和达热拉姆称为佛父佛母。他问我是否跟他们一起去年龙见见佛父和佛母?听说这位高僧和空行母很了不起呢。我说好呀。于是到了色达后,又和他们六七个人一起设法包了部卡车去年龙。关于去年龙的这段经历,我另作专门介绍,在此暂不赘述。
  因着和善宝师一路同行,我和他的谈话又得以继续下去。
  他向我谈起了他的颇不寻常的身世。他出生不久,便显出与众不同的聪明,几个月便会走路说话,一条街上的邻里都很喜欢他,争着要抱他逗他玩。可以说他从小就吃遍了整条街上的“百家饭”。
迫于生计,他还没满周岁,母亲就去重庆一家绵纺织厂做工,把他托给一个邻里照看。谁知没过几个月,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变得透明,五藏六腑都看得清清楚楚。父亲抱他去一家又一家医院就诊,所有的医生都对他束手无策。最后,眼看他已奄奄一息、无药可救,一家大医院提出,愿用两头牦牛将病孩换下,作医学标本用。在五十年代后期,二头牦牛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作父亲的心动了,但不敢作主,给在重庆的母亲拍了电报。母亲接到电报就赶回来了。她坚决不同意,再穷,也不可把亲生骨肉卖掉,既然医院治不好,那就不治了,要死也死在家里。于是把他从医院里抱了回来。
  这时,街上来了个疯疯颠颠的老头,穿着破破烂烂,像个叫化子,当地人都叫他“哈子”,意为举止行为不正常的人。“哈子”来到他家门口,不走了,对他家里说,他是来找他的徒弟的。他父母问老头,这儿哪有他的徒弟?老头说那个快病死的小孩就是他的徒弟,还说小孩身上有三块胎记,在什么部位,是怎么怎么个形状。他母亲很惊异,那老头说得一点不错,除了他这当母亲的,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连孩子他爸也说不清楚呢。父母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反正儿子已没救了,不如让老头抱去试试看吧。
  他六七岁那年,老头把他送回了家。那时他的病已痊愈,从外表看,除了平时不肯多说话,说起话来稍稍有点口吃,一切已跟常人无异。但实际上他跟常人已不一样,常常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譬如,旁人看那座山上,光秃秃的,连一棵树也没有----树在前些年“大跃进”的滚滚洪流中被砍倒了“大炼钢铁”去了,可他就能看出,那山上有座寺庙,当然,那只是一座曾经有过的建筑物,用现代的语言来称呼,或是一种“残留信息”吧?
  他回家后,若说跟常人还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小小年纪的他,对佛菩萨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仰慕和崇敬。那时,“文革”的浪潮已经兴起,当地许多寺庙已被造反派、红卫兵砸得粉碎。他常常晚上一个人跑十几里路去当地一所寺庙的旧址拜菩萨。他至今记忆犹新,那时,一到晚上就常有很多善男信女悄悄地来这座被毁的寺庙前顶礼膜拜,到了子时(半夜十一时至一时),从一块山崖上,可清晰地看到一个观音菩萨端坐莲台的像,持续一二个小时,然后化为一片光明溶入更高的虚空夜色。据说,当地公安局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后来他身着便装趁着夜色来这儿看个究竟,结果也亲眼看到了这一神奇的景象!打这以后,当地的公安人员、治安人员对前来进香拜佛的百姓不象过去那般气势汹汹了,也不再动不动就收缴信众的香烛供品了。
  他上小学时,功课很好,在班级里不是当学习小组长就是当中队长。小学毕业读中学,读书成绩依然很好,老师一直叫他当班干部。初中毕业后考取县城高中,很多人都对他刮目相看,须知当地初中生能考上高中的至多十分之一呀。恢复高考后再考取大学,在当地就像从前乡里出了个秀才、举人似的引起哄动了。而他不仅考上了大学,还前后一共拿到三个大专文凭:除了他正式就读的全国某公安学院毕业文凭外,还有某大学中文系和某中外文化学院的函授毕业证书。
  他从小立下志向,最想当的是警察、记者、医生这三种职业。当他长大后,老天不负有心人,这三种职业他都正式或非正式地干过了,而且干得都很出色。拿看病来说,有些很重的病人,象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妇女、脚被车子碾伤几十年的老农等等,他念上几遍观音心咒,请诸佛菩萨一加持,疑难杂症马上就好了……
  他干得时间最长的,或者说,他的本职工作,是公安。大学毕业后被分配至某市公安部门工作,至今已十多年了,曾多次评为先进生产者并且是单位里的重点培养对象。他的师傅是全国公安战线的劳动模范,其貌不扬而武艺高强,跟着他师傅追缉坏人,往往旗开得胜、手到擒来。可惜师傅的为人过于正直,这年头正直的人吃不开,所以一直没给提上去。
  他一开始想当警察,是要作一个国家真理的捍卫者,作一个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他觉得人不是生下来就是恶的,犯罪,与社会和环境的关系很大,要减少犯罪,归根到底要从改造社会着手。他认为佛法是改造社会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最好从小学三年级起,就对学生讲点佛理佛法,提倡放生、发慈悲心。如果人人都能从小就遵守三皈、五戒、十善,那么这个国度就必然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礼义之邦,社会秩序就必然会比现在好得多。
  …………
  从年龙回到佛学院后,我去善宝师屋里坐坐,又跟他作了进一步的深谈。他的屋子建在学院东南面的半山坡上,面积不大,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他这人给人的印象一样:清清爽爽,明明朗朗。
  他跟我谈起了他充满传奇色彩的家庭。他的父亲,兄弟姐妹共有十六人,有的在国民党中统、军统中担任要职,有的参加共产党为革命献出了生命。他父亲曾是蒋介石侍卫团的成员,镇反时被打成“特务”,吃了很多苦头。后逃到马尔康,隐名埋姓,混口饭吃。在马尔康他父亲娶了他的母亲----一个地主家的放牛女,两人相依为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母亲在马尔康生过四个孩子,前三个都饿死了。活下来的一个,前些年当兵去了。五十年代后期,他家回到汉地谋饭吃。母亲进了重庆的一家纺织厂当纺纱工,一个月才四块钱工资,她在厂里一个月的生活费用掉两块,还有两块拿回去养家糊口。
  她母亲生他之前,做过一个怪梦,梦见一个鱼塘,鱼塘很小,可是鱼塘里的一条鱼很大,在小小的鱼塘里呆不住,拼命要从鱼塘的浅水里跳出来……
  当我在善宝师干净简洁的小木屋里,听他敞开心扉,谈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经历时,就象是在听一个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故事,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虽然已经出了家,而且在修行上也很吃苦,可在他的胸膛里,依然跳动着一颗忧国忧民的火热的心……
  八九年四五月份,他在四川某地的一个山洞里闭关。深度入定之后,洞穴外的世界在他脑海里清晰地展示出来。他看到了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惨剧……后来,有人把他从局机关一脚踹到一个派出所去了。对这一惩罚,他泰然处之,去派出所上班,他行动的自由度反而比过去大了,这有何不好呢。
  末了,善宝师说,一定要多放生,这是第一结累功德的。你看这儿的牛羊,你若对它们念经,它们的眼光会变得特别亲切。有一次,他跟别人说起,佛学院里的那只黑山羊,以前是个修行的老比丘,结果那只山羊马上拱到他怀里来,十分亲热……
  一位一起去年龙的女居士,见我跟善宝谈了好长时间,问我:“他跟你说了吗?他小时候曾经全身变得透明?”
  我说我已听他说了。
  “你知道吗?”女居士说,“这是硫璃身呀!是千载难得的菩萨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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